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谈谈严歌苓小说《扶桑》

1999-06-02 来源:中华读书报 王丽 我有话说

自1978年国门洞开,留学浪潮迭起不衰,表现移民生活的作品也成为读者的热点、商家的卖点。遗憾的是,在这众多的表现在美华人生活、观感的作品中,却难得见到对华人移居美国的寻根之作。

因为与黑人一样在美国遭排挤、受奴役的早期华人生活不大有人问津,所以严歌苓小说《扶桑》(春风文艺出版社)的选材因而具有了重大意义。

《扶桑》着力描绘了中国妓女扶桑与白人少年克里斯刻骨铭心的恋情,然而我在这里却试图将故事发生的背景——19世纪60年代以后、美国圣弗朗西斯科的华人遭际推向前景。

在《扶桑》中,严歌苓展示了美国工人甚至是整个美国社会与华工、华人的矛盾冲突。

让我们来看一看这段历史。其实,在19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,白种人尚无暇问津那些要付出大量劳动,而收入是最少的工作时,中国移民在加利福尼亚受到了毫无敌视甚至是热情的欢迎。但随着白人源源不断地涌进该州,白种人对华人的敌意愈演愈烈。严歌苓小说的时间背景就取自这个时期。进入19世纪70年代的萧条时期,针对中国人的纵火、抢劫和杀人达到颠峰。严歌苓描绘了白种人对华人的袭击,对唐人街的打、砸、烧、奸、抢。并不时的从过去闪回现在,进行今昔对比,以挖掘出华人在美国社会渐变和不变的点点滴滴。

作为一个女性作家,严歌苓在小说中不仅展示了中国男性在美国受到的种族歧视,作者更是着力揭示了中国女性在唐人街所受到的双重摧残,尤其是中国男性的摧残。这跟美国黑人女作家艾丽斯·沃克的名著《紫颜色》颇有异曲同工之妙。艾丽斯·沃克在《紫颜色》中,揭露了种族压迫和种族歧视:主人公西丽的父亲由于商业成功引起白人怨恨,被白人私刑处死。她的儿媳索菲亚不愿到市长家当佣人,就被关进监狱,惨遭毒打和迫害,最后还是不得不在市长家做了十多年佣人。但她用更多的笔墨表现了黑人妇女与黑人男性的矛盾与冲突,正是西丽继父、丈夫的摧残,使她变得麻木不仁,像块没有知觉的木头。在《扶桑》中,我们看到,人贩子在中国采用种种手段:哄、偷、抢把年轻姑娘弄上船偷运来美。研究表明,当年运送华工的船只“同用来运送非洲黑奴的船只极为相象”,被称为“漂浮的地狱”。许多年轻姑娘还没到美国就命丧黄泉,即使九死一生来到美国,也通通被卖到妓院。《扶桑》几次描写了女奴拍卖的场面:全身赤裸展示肉体;妓院“阿妈微欠足尖,一把抓散扶桑的发髻,拎着那头发把扶桑打了个转”以表明头发的真伪;“阿妈用两根手指掰开扶桑的嘴唇,给人看那两排毫不残缺的牙。一个男人上前来拍拍扶桑的腮”以证实口齿的完好无损;双手吊在秤上过磅,按磅数出卖,这跟贩卖牲口又有何异?作者严歌苓在遍览一百六十本书后发现,她们大都“在十八岁开始脱发,十九岁落齿,二十岁已两眼混沌,颜色败尽”,她们遭受着人贩子、妓院阿妈、唐人街地痞的多重盘剥欺凌,早早地结束生命。

当然,《扶桑》与《紫颜色》还是有重大区别的。“紫颜色”本身就是性别意识觉醒的象征。作为美国妇女运动积极分子的艾丽斯·沃克,在《紫颜色》中更着力描绘了妇女的觉醒。在《扶桑》中,严歌苓浓墨重彩地描绘华人妓女的苦难,却没有触及她们的转变,扶桑能够在“漂洋而来的三千中国妓女中活得最长”,靠的是她对苦难心甘情愿的接受和对罪恶的宽恕。这一点不能不令人感到有点遗憾。

据悉,小说《扶桑》已由严歌苓本人改编、陈冲导演拍为电影。但愿籍着大众传媒的影响力,有更多的人来关注这段令白种人、黄种人双方都有点儿“窘迫”的历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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